九百朵满天星

园机园-《轻纱》

○园机园无差.8k+预警

○私设古风pa,ooc有


0.

战争是贫瘠的荒野,是雪覆冰封、万物不再生长。


1.

似乎是深夜与凌晨的交织,远处的晦暗尚未褪去,近处的黎明已经破晓。漫漫征程,才是起始。兵荒马乱的战场上是鲜血飞溅、是丧命黄泉。但是这一切的一切,她都早已司徒见惯。不知是何原因,仅是豆蔻年华的她,在营中见遍了鲜血淋漓的裂伤、见遍了血丝包裹的白骨。每当士兵询问此事,她都只是扭过头倚着墙默不作声。也不知该说她无所畏惧还是可怜可悲。


冬日的太阳发光却不发热,像珍珠一样明亮却没有温度。在寸草不生的荒芜之地,寒风袭来,黄沙卷起。似乎整个世界都被飘起的黄土所掩盖。除了那些对敌营虎视眈眈的士兵外,这偌大的黄土地上没有一丝生气。就连平日那对任何天气都不作为的特蕾西都向火堆凑了凑。


在这白雪与黄土交杂的世界中,一切都寂静如亡。


天也猜不出战争一触即发。


一阵叫喊声踏乱了寂静的营地,蓬中仅剩特蕾西一人独守。她倒也不觉得寂寞害怕,反倒清闲了许多。整日整夜的战争她早已厌倦——当年E国血洗T国,无数平民葬身于这土地之下,自然也包括他的亲人。




2.

她的家室并不特殊,与大部分的平民一样。一父一母,独生女。父亲靠着一门手艺赚钱,母亲则负责打理家中事物。


特蕾西自幼聪慧懂事,这点与周边的邻居大不相同。在别的孩子还在泥巴地里嬉闹捉虫的时候,她就已经开始守在父亲身边学习算术了。不哭不闹,安静得吓人。或许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父亲并没有阻止她围观自己,而是开明地搂过她一个数一个数地教她。特蕾西学得很快,没过多久就练得滚瓜烂熟,甚至能赶得上父亲计算的速度。父亲与母亲都说家里出了个小天才。


她不仅对数字敏感,对母亲精通的织布也饶有兴趣。每天,特蕾西一听见鸡鸣就匆匆跑起到母亲旁边,粘着她不肯离开半步——专心致志地注视母亲穿梭来穿梭去的双手和奇妙联系在一起的毛线。几根毛线用手勾几下、用工具挑两下、脚按规律踏着板子就能变成漂亮的布料!小小的特蕾西充分地把自己好奇宝宝的模样展现出来,让母亲忍俊不禁。母亲也乐意教她,把她轻轻抱在怀里,低声细语地陈述详细的步骤,手把手带她感受这手工的魅力。


正因为有父母的支持与指导,特蕾西的聪慧让她在所有孩子中脱颖而出。一出门就有人争先恐后地让特蕾西展现展现自己的“才艺”,这个人拿几道算术题,那个人拿几根针线,都等着看这神童大展身手。不过父亲十分不愿那些陌生的人靠近特蕾西,也不愿意让自己的女儿在别人面前展现所谓的“才艺”。他要保护小特蕾西,让她在勤奋与努力中成长,而不是听着别人无脑的谬赞与议论长大。


特蕾西父亲的教导有方,在别人眼里反倒成了装模作样。


所以,特蕾西家的优秀口碑也就在那些议论纷纷的群众中慢慢陨落。


风平浪静了几年,E国为了扩张领土而攻打T国。


这是特蕾西第一次遇到战争。


残忍的E国士兵血洗T国,特蕾西家也未能幸免。特蕾西父母为了保护小特蕾西将她关在衣柜中,哄骗她要玩捉迷藏的游戏,天真的特蕾西信以为真,面带笑容欣喜地冲父母笑笑。这时候的她还不知道,这柜门一关上,就一辈子都看不见他们了。


“特蕾西,要是外面太阳落山了阿爹阿娘也没有找到你,你就到我们以前去过的寺庙那儿。阿爹阿娘在那里等你,好吗?”父亲抚摸着特蕾西的脸颊,满是依依不舍。


“宝贝,如果你拿得了,就带上几件衣服、带上一些粮食去。”母亲终究是不舍自己的亲生骨肉,泪水夺眶而出,声音也变得颤抖,全然不顾特蕾西的疑惑。母亲意识到自己暴露立刻勾起一个勉强的笑容冲特蕾西解释:“阿娘是眼睛干了,润润眼角。别太担心。”


特蕾西伸出稚嫩的小手抹去母亲脸上的泪珠点点头,信誓旦旦地回答:“我知道了!特蕾西一定会按照阿爹阿娘说的那样去庙里的,你们就放心吧,我保证这次捉迷藏是我赢!”


夫妻俩相视一笑,最后与特蕾西紧紧相拥以后关上柜门。他们坐在大门前,目睹几个士兵将长矛刺入邻居家孩子的胸腔,鲜血喷溅而出,让士兵的鞋子变得鲜红透亮。他们无法想象如果自己的小天才变成那样会如何。也许,会崩溃、会暴怒、会嚎啕大哭、会悲痛欲绝......


两声努力压低的惨叫与一对夫妻的亡灵共同消散在T城中……




3.

袭来的叫喊声震乱了寂静的黄土地,拉回了特蕾西飘忽的思绪,此刻,营中仅剩特蕾西一人独守。不过她也不觉得寂寞,反倒是清闲了许多——整日整夜的战争扰乱了心房,她始终忘却不了当年E国残忍血洗了T国,无数平民永远地葬在这土地之下,包括她的亲人。现在的T国以同一种方式侵略别的国家,用同样肮脏的方式去摧毁别人温暖的家,都是为了利益而战斗的极恶之人罢了。


亡亦亡,生亦生,早已不是心中最重要的筹码了。


不知是军师的失策或是士兵的怯弱,T国出乎意料地战败了。狂妄的野心是罪恶的根源,所有人都是战争的牺牲品。E国如深渊般要将T国吞噬,就像前几年血洗T国那样。


他们蛮横无理地闯入营地,把所有宝物和特蕾西掳去。他们天真又愚昧地在自己营地沾沾自喜,为这场即将胜利的战争提前庆祝。


特蕾西和在角落等待实验的白鼠一样蜷缩在角落,目睹他们喝庆功酒。她的双眸空洞无神,没有恐惧、没有泪水,像没有感情的提线木偶。


她那颗冰冷的心脏早已与亲人一同被埋葬在地底下了——不会炽热地充满感情,不会有任何人的身影……




4.

士兵们吃饱喝足便脱下沉重的铠甲东倒西歪地在大厅昏睡过去,对于一个身材瘦弱的小姑娘他们是一点戒备心也没有。


特蕾西从袖口抖出珍藏了许久的匕首,这是多年前一个年纪相似的女孩儿赠予的,那个女孩告诉特蕾西,遇到危险就用它保护自己,匕首在身边,就和她在身边一样……这个女孩是除了父母外,唯一让特蕾西感受到温暖与爱意的人了。


在这之前,特蕾西从未遇到需要用到匕首的危险,最多就是用它切断难以解开的麻绳。


终于有了一次需要匕首的时候,她却放弃了逃生的念头。


“死吧、死吧。反正也没有依恋之人,那就让我成为无用的棋子在地下与父母相遇吧。”她这样想着,用匕首割伤自己的手指,让疼痛暂时麻痹大脑。


特蕾西的额角冒出冷汗,鲜血不断汩汩地向外流。本就身体孱弱的她因为失血而头昏脑胀,脑洞一偏,昏睡过去了。




5.

黑暗被黎明刺破,可双方都不为所动,冷战的氛围冰如地窖。


E国出兵的声音率先打破了寂静——


身材魁梧的男人摁着特蕾西昨晚割伤的手,押着她的背推搡地向前进,一副疯狗逼人的模样。


特蕾西看不透这个世界,这个充满利益、权力的世界。当然,更看不懂这复杂的人心。


她飘逸的秀发被边塞的冷风呼啸吹起,遮住了近半张脸,只留下些被冻红的脸颊。这让她更看不清这个世界了。


“想赎回她就放弃这块营地投降!”天真的E国统帅以为在抛头颅洒热血的战场上还能安逸在营地的人一定是重要人物,可他们没料到,这一切都在T国意料之中——这么多年T国无条件照顾特蕾西只是为了把她引出来,这次正是好机会。


T国并没有立刻作出回答,而是沉默又沉默。


迅雷不及掩耳之势,T国率领军队猛地向E国突进。


E国毫无防备,边指挥士兵出战边示意那个押着特蕾西的家伙动手。


特蕾西除了一些紧张外,没有任何表现,哪怕那大刀即将让自己头身分离。


刹那间,一抹温柔的浅绿色出现在这荒芜的黄土地之上,为这个死气沉沉的世界增添了唯一的色彩——也是特蕾西眼中唯一可人的颜色。


特蕾西的手上传来阵阵温暖,像是被阳光照耀过的海水抚摸了一样令人沉迷。


特蕾西卸下她穿了数年的“铁衣”,像躺在母亲怀抱里那样柔软、放松地倒在那抹浅绿的怀中。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么有安全感?为什么会有这么强烈的熟悉感?为什么平常连熟人都警惕三分的我会如此安心地倒在陌生人怀中……”


特蕾西想着想着就发昏了,手上那道伤疤又开始作祟,疼得她皱紧眉头。


恍然中,她觉得自己在飞,虽然速度快到看不清周围的景色,但身子却平稳得出奇。


许久未感受到的安全感让她抛去一切疑问和紧张,嗅着沁人心脾的清香迷迷糊糊地睡去了。




6.

特蕾西是被烧火的声音吵醒的。


“嗯?”特蕾西倚着身后的石墙坐起,轻轻闷哼了一声,语气中满是疲倦。她下意识想用手撑起自己的头,却在抬手的那一刻发现手上系了一条绿色轻纱。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话到咽喉却又被什么堵住了似的,根本说不出口。


特蕾西轻轻拽了一下想看看清楚。


“怎么了?”那个陌生女人又突然出现,这回特蕾西看清了她的脸——她长得很漂亮,像被女娲亲手捏好的小人儿。尤其是那双纯粹的绿眸子,像宽远的森林一样给人带来冷静下来的魔力。


特蕾西一直盯着对方的眼睛看,反倒先给自己看害羞了。她扭头吞咽了一口口水,紧张地像个做错的孩子不敢回答。


“你……还在害怕吗?”是绿眼睛的女子先开口说话的。轻柔的语气在特蕾西的脑中循环,在她耳畔边回荡。


特蕾西向后靠了靠,瞥眼低声回答:“我不害怕,只是不认识你。”


那女子挤出一抹笑,眯起的眼睛像天边的月牙儿。她凑近特蕾西,用指尖抚顺特蕾西有些炸毛的头发说道:“我知道你不记得,我不怪你。嗯——你叫我艾玛吧。”


特蕾西转过头再次正视她,一股热流在眼眶里徘徊——太熟悉,也太陌生了。


情绪牵动着特蕾西的心,可理智又占据着头脑不放松。她不知所措,低下头将自己憋红的脸藏了起来。


艾玛蹲在她的面前,用纤细柔嫩的手抚摸她滚烫的脸颊,笑着搓揉了几下温声道:“别怕、别怕。想不想得起我都无所谓,只要让我守在你身边保护你,我就知足了……你想哭,就在我的怀里哭吧。”


这番话让特蕾西的理智线彻底崩断了,她也不顾什么身份什么关系了,至少有人现在愿意给予自己温暖和保护,为什么不投入对方的怀中呢?


这个拥抱让特蕾西回到了十几年前在E国游荡的日子。




7.

那天,等到太阳落山小特蕾西也没有看到父母的身影。她遵守约定,忍着饥饿和对父母的想念背上衣物和食物前往那个约定好的庙。


可小特蕾西并没有如愿以偿到达那个目的地,在独自赶往寺庙的路上,他被蛮横的士兵带走了。


小特蕾西手无缚鸡之力,只得被他们粗鲁地拽走带往自己完全陌生的国家。


在颠簸的马车上,她也没有放弃一丝逃生的机会,她努力分辨士兵和马夫沟通的内容,渴望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你们要小孩干什么?”


“哼,当然是带回去当仆人了,从小训练的才听话、才乖!”


“哦哟,不得了,这么小就要了?”


“你个开马车的少管闲事!”


……


小特蕾西对“仆人”这个词没有概念,只知道这个身份再日常生活中很难见。她对这个词有种莫名的抵触,强烈的预感告诉她这是通往死亡的路:她不想做仆人,不想“变乖”!


因为都是小孩,士兵并没有特别防备她们,马车后有一些没关好,恰好够小孩儿从车上跳下去。


小特蕾西把那些衣物堆在一块,趁马车停下的空隙将他们全部扔下车,自己也毫不犹豫地跳下马车,重重地摔在那些衣物上。她强忍着疼痛不发出叫声,随便抓了几件衣裳便往马车相反的方向泡,生怕再次被发现。


不知道跑了多久,小特蕾西在一座破庙前停了下来,无处可逃的她只好进去。


不出所料,里面都是些衣衫褴褛的乞丐,满面疲惫,手里攥着草根大口大口吞咽着。


小特蕾西从未见到如此惊悚的画面,她抱紧几件衣物快速跑到阴暗的角落蜷缩在那儿。她觉得这样的场景太恐怖、太让人害怕了,她祈求其他人不要发现她。


很快天就暗下来了,小特蕾西把身子缩得更紧了。一是冷,二是饿,三是害怕。


饥寒交迫、孤苦伶仃,她在内心一遍又一遍呼喊父母的名字却得不到一点回应。


她困了,或者是饿昏了,“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是一个绿眼睛的女孩将她扶起的。


那个女孩一言不发,也不顾小特蕾西的疑惑,把一小块硬邦邦的馒头递给她就坐在旁边看着她。


小特蕾西低声道谢后就立刻将它塞进嘴里,生怕被别人发现抢了去。虽然这么点东西根本不够吃,但也比什么都没有好。特蕾西把她视为救命恩人。


“你叫什么?”特蕾西问着。


“丽莎·贝克。”那个女孩把特蕾西的衣服往上拉了拉。“裹紧点,冷。”


小特蕾西很乖,听话地裹紧了些。但她注意到这个女孩还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绿纱,她眼里的怜悯不禁流露出来。


“不要以这种眼神盯着我。”丽莎似乎很厌恶怜悯的眼神,她皱着眉头阖上眼。


忽然间,一股温暖包裹着丽莎。


“这是我多余的衣服,给你盖盖。你给了我吃的,那我就给你衣服。”小特蕾西弯了弯眼睛,甜甜地笑笑。


丽莎一愣,并没有拒绝这份温暖。


“丽莎,为什么……他们要把我抓去当仆人?”小特蕾西见她放松了许多,低声问道。


“因为他们需要。”丽莎没有睁开眼睛,还在一片黑暗中游荡。“你是从T国被抓来的?”


“嗯……你怎么知道?我原来是要去庙里找爸爸妈妈的,结果在路上被抓来了。”小特蕾西慢慢道出原委。“你知道怎么回去吗?我还想找爸爸妈妈。”


“回去了你也找不到。”丽莎用手盖住双眼喃喃。“他们……应该都被杀了。”


“被杀了……?”特蕾西满脸惊恐我,难以置信的语气似乎要将稀薄的氧气捅破。她开始颤抖,恐惧、悲痛融合在一起,如万箭穿心般刺痛特蕾西的心。


此刻的她,连哭都忘记了。


丽莎伸出手,把特蕾西往身边揽了揽,似乎在给予她勇气和力量。


她一边描述事情经过,一边安慰她,努力让她从当初那个和平的年代醒来。她将现在的情形和状况一一讲述,就像一个运筹帷幄的成年人一样。尽管特蕾西内心的恐惧和悲伤还是无法抹去,但总比没人安慰好多了。


“所以,你明白了吗?”丽莎讲完后摸了摸特蕾西的脑袋。


小特蕾西点点头,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心儿颤得难受,似乎整个世界都被毁灭了似的。


是啊,对特蕾西来说,父母就是他的全世界了。


“现在,我们就是对方的全世界了。”丽莎似乎是会读心术一样,温柔地对她说。


特蕾西抓紧她的衣服,用力地点了点头。


此后,她们相依为命,度过了一年又一年。直到两人都长到了十八岁的年纪。


特蕾西照例出门采蘑菇为丽莎准备晚餐,丽莎也一大早出门卖东西去了。


“特蕾西!今天卖的比平时多呢。”黄昏,丽莎攥着几个铜板,在远处向特蕾西打着招呼。


“哇,好厉害呀!”特蕾西背着背篓向丽莎奔去,不顾颠簸也要扑道对方怀里。


两个少女紧紧相拥在一起,不舍分离。


她们携手往庙里去,笑盈盈地分享今天遇到的事情。


“我今天去采蘑菇的时候有好几个人问我的名字,是不是我们又要有新顾客了?”特蕾西脸上还洋溢着笑,满脸天真烂漫。


“是啊……嗯?好几个人?”丽莎起初还开心地回答着,反应过来后却突然变了神态。


“嗯呐,好几个!而且个个身材高大,到时候需求量肯定也很多!”特蕾西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特蕾西。”丽莎叫停了她。“以后,我们不能在这里呆着了。”


“为什么?”特蕾西疑惑地询问。


“抱歉,我还不能告诉你,但,我们必须要离开。”丽莎的语气中满是愧疚,视线不断向下飘。


为了防止自己后悔或不舍,她立刻从身后掏出一把亮闪闪的匕首递给特蕾西并且叮嘱她:“用它好好保护自己,它在你身边就等于我在你身边。”


“可你不是现在就一直在我身边吗……”特蕾西没有接过匕首,而是紧紧握着丽莎的手。


丽莎知道不可能这么轻易走开,只好撒了善意的谎言:“我知道,只是防止意外而已,我当然会一直在你身边。今天……算了,今天先回庙里吧。”


特蕾西点点头,这才肯接过匕首。


夜深,特蕾西进入梦乡。


丽莎恋恋不舍地将衣物和食物摆在特蕾西身旁,因为没有笔墨,她连留言都无法做到。丽莎在特蕾西的额上落下一吻,将自己的绿纱撕扯下一条,轻轻地捆在特蕾西手上。


“特蕾西,记住我吧,记住我们的过去吧。原谅我,原谅我对你的隐瞒吧。你值得更好的未来,而不是和我一样在逃亡的路上奔波。你知道我对你感情很深,若不是非要这样我也不会轻易离开你……”


丽莎说了许多,尽管她知道对方听不见但还是一脑股地将压抑多年的感情全部倾诉出。


“最后。我……爱你。”


这一声我爱你很轻,也很重。




8.

回忆到过去,特蕾西的双眸立刻就黯然无光了。空洞迷茫的眼神惹得艾玛心疼,她不知道自己不不辞而别会给特蕾西带来这么大的伤害,也不知道那次欺骗让她多么无助。


艾玛眼角泛着泪光,起初她还犹豫要不要把自己就是丽莎的事情告诉她。现在看来,已经不需要思考了。


“特蕾西,对不起,我就是……”她的声音和心尖都不断颤着,把这些年的愧疚、悲伤、无助……全部揉入眼泪中。她仰着头,努力不让泪水落下。


她默默在心里保证,这次一定要给足特蕾西安全感。


丽莎不等特蕾西回答就一把搂过她,抱着瘦弱到骨节分明的特蕾西时再也忍不住了,泪水决堤的那一瞬间,特蕾西也紧紧拥住了她。


这么多年受的委屈和恐怖的孤独感说一点也不埋怨丽莎是假的,但在这一个温暖又真诚的怀抱中,那个善意的谎言也就可以无视了。


“艾玛……”特蕾西凑近艾玛,用下巴抵着艾玛的肩。轻纱缠着特蕾西的手腕,那股暖意唤醒了她内心深处的爱意——那荒芜的心又有鲜花盛放,天上的明月又浑圆明亮了,远处摘花的窈窕淑女朝着自己挥手……


“丽、丽莎……”她磕磕巴巴地念出这个数年没念过的名字,声音低到只有双方能听见。


艾玛不必再勾起那段痛苦的回忆特蕾西也能记起自己,艾玛拥抱的力度又加大了些,似乎要与她合为一体。


特蕾西的泪顺着通红的脸流下,滴在艾玛的发梢上。不,丽莎的发梢上。


山洞是冷,可她们的爱足够炽热。




9.

“特蕾西,还记不记得我当初在你手上捆的那条轻纱?”丽莎在特蕾西耳边询问。


特蕾西暂时松开了她,把原先绑头发的轻纱松开取下放在她的面前。


丽莎的内心满是惊喜,将特蕾西的手和轻纱一并握住,露齿开朗笑着,晃了晃她的手欣喜道:“我就知道,你心里一直有我!”


特蕾西羞涩地点点头,其实她记不清这是谁送的轻纱了,只知道这条轻纱意义非凡,不能轻易丢去。


丽莎把自己的轻纱取下,将两条捆起,轻轻绕在特蕾西与自己的手腕上。她与特蕾西十指相扣,含情脉脉地注视着对方,低声道:“这一次,我们再也不会分离了。这辈子、下辈子,你都是我不可舍弃的珍宝。”


特蕾西点点头,把自己袖子里的簪子取出,小心翼翼地跪坐在前为她插上,笑着回答:“很漂亮,像仙女。”


丽莎搂着她的肩膀念叨:“是只守护特蕾西的仙女。”


特蕾西轻笑,艾玛也跟着笑。特蕾西心里又有别人的影子了,是仙女姐姐的影子。




10.

战争不会因为爱而停止。


好景不长,她们所居住的房子还是被发现了。


外面巨大的声响把正在闲谈喝茶的两人惊得一颤,特蕾西好不容易调整好的心态又被扰乱。她紧张地望向一旁喝茶的丽莎,似乎是在询问她解决办法。


丽莎不为所动,听着外面吵吵嚷嚷的声响小口将茶抿完才回答:“跟我来。”


尽管特蕾西不知所措,但看到眼前心上人的从容不迫也没那么害怕了。她拽着丽莎宽大的袖子跟上前去。


丽莎将特蕾西带到大柜子前,里面足够站下一个人。她推了推特蕾西的背后示意她进去。


恐怖的回忆猛地涌上心头,当初在柜子里的无助和害怕裹挟着窒息感刺向特蕾西的内心。她立刻颤抖地摆摆手,反握住丽莎的手不肯松开。


“特蕾西……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我不会牺牲自己的,我还要回来照顾你呀。更何况,外面也不是很危险。”丽莎抚着特蕾西的手背,传递着一丝丝暖意。


“既然不危险为什么不让我和你一起去?我不想成为你的软肋。”特蕾西皱皱眉,很显然她不相信这套说辞。


“对我来说当然简单,可你力气小也不会武功,当然是难于登天。既然不想做我的软肋,那就把自己藏好,让我知道安全,别让我分心好吗?”丽莎握她的手用力了些,似乎是在等待她肯定的回答。


特蕾西瞥眼凝视着地面,那些四溅的鲜血忽然闯入视线,打开柜门遍地是白骨,不明言状的惊悚与害怕敲打着她的太阳穴,感觉大脑似乎宕机了一样。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大,士兵们越来越近。丽莎没有时间再等下去了,她推推搡搡地让特蕾西进柜子里躲避:“里面有点黑,害怕就想我。我会安全回来,你的任务是为我祈祷,明白了吗?”


特蕾西被迫躲进柜子里,她把身子往里缩,努力腾出较大的位置。红着眼眶看眼前这个始终保持镇静的女人,似乎又看到了当初给自己失去的女孩……


“你回来了,就和我一起躲。我要让你知道这里面多黑。”特蕾西带着低低的哭腔对她说。


“好,待多久都没关系。”丽莎吻了吻特蕾西的额头,用掌心感受了她脸颊的细腻与温暖后恋恋不舍地关上柜门与她道别。




11.

“你们不就是要找我吗?”丽莎出门后并没有直接暴露在士兵面前,而是绕了很远的路才出声。她的声音与以往截然不同,这次坚定又沉稳,气势宛如千军万马齐踏来。


话音刚落,领头的士兵就指挥队伍冲向丽莎准备把她捉住。


丽莎身手敏捷,几跳便跃去远处的屋顶上,踩得瓦片吱呀作响。她顾不得那么多,她只知道奔跑,往特蕾西的反方向跑,离得越远越好。


可她终究是个女孩子,比不过几十号成年男子的追捕。她小腿肌肉一抽,脚腕子不合时宜地崴了,踩到松动的瓦片重重地摔在地上。本来洁白无瑕的薄纱染上了尘土,脏了许多。


“呵,几年了还不放弃。”丽莎强忍着疼痛艰难站起,始终与他们保持一大段距离。


“你死是迟早的事!偷走首领珠宝的那天你就该死了,让你多活几年便宜你了。”士兵头子朝丽莎的方向吐了口唾沫,语气中满是不屑。


“他那样的人也配当首领?鼠、窝。”丽莎一字一顿地念出最后两个字,巨大的讽刺意味如涨潮的海水般溢出。“还有,那些不是你们首领的东西,是我父亲的。别以为耍点小伎俩就能把这些东西占为己有!”


“你父亲太天真了,死有余辜。”在他口中,一条人命都变得那么平淡无奇,连死亡都变得轻描淡写。


丽莎的脸刹那间阴沉下来,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默不作声。她动了动脚,将周围几块瓦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他们那儿踹去。手袖下隐藏的小刀齐刷刷地刺入他们的胸腔中,看到鲜血喷涌而出便踮起脚准备向上跳跃继续耍弄他们。


不料,抽筋的小腿还没缓解过来,剧烈的运动让它难以吃消,一股钻心的疼揪着丽莎,把她狠狠拽了下来。


士兵头子见机会来了立刻指挥士兵朝她冲去,边说着讽刺的话边侮辱她:“啧,你真是跟你父亲一样废物。”


丽莎双腿一软,瘫倒在地。血染红了剑刃,这抹红格外鲜亮、刺眼。




12.

此后,再也没有人找特蕾西的麻烦。她可以过和普通老百姓一样的生活,不必因为两国纠纷而牺牲自己的自由,也不必提心吊胆有人来俘虏、暗杀。虽然还是要继续逃亡,有生命危险,但总比之前轻松多了。


可是她再也没有遇到过爱的人,那颗心比之前要更冷、更无情。她对罪恶熟视无睹,不对困苦之人伸出援手。眼神中地胆怯和烂漫消失不见,没有任何情感的波澜起伏。


缄默如夜的蓝眼睛透露出对这世界的绝望。




真正的离开,是悄声无息的。

特蕾西缠上丽莎赠予的轻纱,缓缓迈入湖中,泛起水花,将爱埋葬其中。

她想的最后一句话是:我爱你,丽莎。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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